【好文】【神都】(六十五章)
【神都】(六十五章)
六十五章
汞先生站在原地,背对着我们,沉默着,思考着我刚才所说的话。他的脚尖
轻轻点着地面,带着一点点神经质的踟蹰。
「真有意思……」他回过身来,重新走向我和初邪所处的位置。
我看着他,没有任何的动摇。
汞先生摩挲着自己下巴上灰白的胡茬:「你还真是将了我一军。老实说,你
我心里都知道,因为她其实是铁了心想要参战,所以你们根本没有投靠燃墟的可
能。我拿不信任出来压你,以此争夺奇兵的位置,也不过是为了让你们的人替我
们自由军当炮灰而已……」
基于对初邪的了解,和对她立场的分析,从一开始汞先生就没有怀疑我们是
否和燃墟私下做了计划。这是双方心照不宣的秘密,他只是想找到一个方法,让
第三军团可以全力以赴的参战。
现在我把这个可能性提到了最大。
「当然。既然冠冕堂皇的谈了这么久,为什么现在却把遮羞布扔了?」我微
笑的问。
「因为你给了我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而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做出这种愚
蠢的决定?」
「我想要赢,但是却不想让追随我的人成为牺牲品。所以,就让我自己做赌
注好了。玩心计,我不如你们;但是我和你们不同的地方在于,我不认为自己的
性命比追随我的同伴要珍贵。」
汞先生的确无法拒绝我的提议,因为我和初邪留在这边,可以最大程度的给
他可选择的余地。这同时也是一种宣告,宣告第三军团将会对这场战斗全力以赴,
而不是迎风驶舵的投机者。我和初邪身在自由军之中,冒着正面应战反抗军的风
险,所以第三军就一定会全力突袭。因为如果自由军被击溃,我和初邪也会九死
一生。
这是以我和初邪的安危做赌注的选择,这种选择杜绝了一切第三军团投机取
巧的可能。
汞先生对我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那么我只有欢迎你们的加盟了。」
「我们就跟你们行动吧。当时机到了,你就下令,我会把指令传回第三军团
配合你的战略。」我对他点了点头。
一个脆弱的联盟短暂的建立了起来,而我们双方都得到了可以接受的结果。
汞先生没有邀请我们上小型飞艇的意思,我们也没有人会在乎这种细节。一
行人向着唯一留下的一艘大型飞艇飞了过去,那应该和第三军团一样是作为指挥
所存在的飞艇。
六万人的部队已经在平原上集结了起来,由于距离反抗军抵达还有一段较为
可观的时间,自由军的人正在养精蓄锐。有人在做饭,有的人则在维护武器和铠
甲,这群临时召集起来的战斗力不知道被汞先生施展了什么魔法,竟然在这么短
的时间内就已经有了正规军的纪律性,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如果真的是由我们第三军团来和他们接战的话,且不说伤亡,会不会反过来
被他们给剿灭都不一定。看来我还是太低估了专业军队管理人员的能力,毕竟汞
先生他们都是处理类似问题的专家。
帮助战乱的小国重建秩序,替他们训练当地的军队用以维和,这都是公共政
权最拿手的事情。换句话说,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比汞先生还要擅长此术的人了。
汞先生引着我们上了那艘大型飞艇。飞艇的顶上搭建了十多个大型帐篷,我
们分到了其中的一顶作为暂时安顿的地方。
自由军的指挥中心成员开始立刻制定新的战略,他们会针对第三军团的加盟
改变了原有的游击打法,建立了足以纠缠住反抗军的正面战线,给我的军团拉扯
出突袭的机会,让反抗军丧失轻松撤退的机会。
*** *** *** ***
当第二天清晨太阳高高升起来的时候,反抗军部队的身影出现在了我们的视
野里。
我和我的同伴被邀请进入了飞艇最顶层的指挥室。这个指挥室比第三军团的
指挥室要大很多,仿佛一艘巨型战舰的甲板。近百名名中高级指挥官占据了一大
片空间,并利用他们面前的通讯面板开始向军队系统的发出着嘈杂却有序的命令。
透过正前方的巨大舷窗向前眺望过去,十万人的反抗军已经肆无忌惮的占据
了前方与天空交接的那条线,他们像流淌着焦油一样黑压压的向我们所在的地方
蔓延了过来。
汞先生在几十名精英战士的护卫下,坐到了最中央的那个指挥官位置之上,
看上去就好像是这个阴寒而冷酷王国的国王。他看着高大的飞艇下面缓慢涌动着
的自由军,不断向指挥台前的指挥官发布着战略指令。
我看到,偌大的自由军在汞先生和指挥团队的操作之下,仿佛一个巨大的生
命体,灵活而敏捷的流动了起来。作为对指挥学和战略几乎一窍不通的我,现在
才明白我们这两个部队之间的差距到底有多大。
他们能够以操纵自己手指一样自如的手段将数万人的摆布起来,以精确到几
十人为单位的精度对整个战场进行即时性的反馈和调整。这不仅说明自由军早已
准备好了高密度的通讯网路,还配备上了足以将它们的作用最大化的指挥团队。
这上百名指挥官应该都是专业的军事理论学院出身的,他们的工作做得驾轻
就熟,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感觉。我深刻的意识到,就算没有我们作为奇兵,采
用游击打法的自由军或许也可以轻松的和燃墟的反抗军僵持起来。
反抗军越来越近,从舷窗中我已经可以看清他们最前排战士们的装备了。整
个指挥室突然间变得安静了起来,这说明自由军针对反抗军的战略部署已经完成
了。
两方攻击十六万人的战斗力在镜之海的海床之上对峙着。新人类内部的第一
场,或许也是最后一场战斗,已经一触即发。
指挥室一片死寂。
反抗军最前排的战士们开始慢慢的提升能量,自由军的战士也做起了同样的
事。能量的光芒像爆发的新星,以对峙的战线为核心瞬间席卷了十几万人所占定
的地方。
沉闷的能量震动如同地震,扫过了我们所处的指挥飞艇。甲板和墙壁都在震
动,而我的手臂也忍不住开始发抖。
所有人的手都在抖,因为这是另一场决定新人类命运的战斗,也是大多数新
人类中真正拥有力量的人们所面临的第一场战斗。
在这片无人声言的寂静之中,我感到了一丝悲哀。
人类真是钟爱于战争的物种……自己连未来都看不清,在前途未卜的这个时
候,却仍然可以毫不犹豫的开始一场相互之间的残杀。
当这个念头刚刚熄灭的瞬间,这场自相残杀便拉开了序幕。
反抗军的战阵动了起来,那些闪烁着的繁星中爆发出了震天的战吼,然后向
着我们的方向猛扑过来。
整个指挥甲板立刻做出了反应,汞先生报出了一系列我完全听不懂的数据代
号,他的指挥智囊团也毫不犹豫的将他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自由军也以一种决然的姿态义无反顾的迎了过去,两片星河涌起了能量的巨
浪,嘶吼着冲向了对方。
就在这个时候,反抗军的阵型突然起了变化。他们在瞬息之间从中间一分为
二,如同毒蛇口中的信子一般分叉成了两股,从左右两翼向自由军包夹了过来。
「让部队突进去,纵向展开队形,保持能量输出面积。」汞先生看到这个景
象之后立刻做了指示。
为了能够将反抗军拖入鏖战的泥浆,汞先生做出了正中反抗军下怀的反应。
面对对方张开的口袋,自由军像是自投罗网一样钻了进去。
新人类的战斗已经完全不是以往任何冷兵器时代的战略可以类比的。这个时
代,没有任何人能够包围任何人。因为新人类已经可以用能量飞行了,这是一个
凭借人类自身就可以实现全空间战斗的时代了。
然而令人没有想到的是,在反抗军张开双翼的中间,亮起了一丝蓝色的光芒。
那抹细微的蓝光远远看去,在无数能量光芒之中是如此微不足道。但是在场
的所有的高级战士都微微动容了,因为那是魔力的光芒。
反抗军变动阵型根本就不是为了包围自由军,而是为了给即将发动的攻击法
阵让路!
五秒钟之后,那抹蓝光化作了一个巨大的法阵,天空立刻就暗了下来,灰暗
的乌云在瞬息之间被凝聚在天空之上,并且被某种力量搅动了起来。
初邪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她的手非常用力,而且因为激动而剧烈颤抖着。
「苦苦……」她轻轻念了一个名字。
又过了三秒钟,空气中响起了隆隆的轰鸣,紧接着,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
场景出现了。
一道巨大的龙卷风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从天空中猛地砸向了法阵的中
心。那狂暴的飓风如同一只顶天立地的原始古兽,以摧拉枯朽的力量降落在地,
震得大地不断摇晃。
紧接着,法阵爆出了一阵刺眼的光芒,灰沉沉的巨型龙卷似乎被放开了束缚,
向着自由军所在的阵中吞噬了过去。
眨眼之间,龙卷风像是获得了更多的力量,已然变成了直径两百米的巨型风
暴。无数的自由军战士来不及避让,瞬间就被卷了进去。我仿佛能听见他们的身
体在风暴之中被相互挤压、碰撞和搅拌而发出的凄惨叫声。
汞先生似乎并没有被这个场面惊到,在他的指挥下,自由军非常迅速的做出
了应对。后方的阵型像流水一般向两边分割了出来,避开了龙卷风行进的路线。
但是让人窒息的场面又出现了,因为第二个龙卷风法阵在这个时候再次亮了
起来。
「妈的……那家伙……魔力好多……」初邪小声咒骂道,她的牙关都在打颤。
苦苦既然已经在这里了,毫无疑问保罗也一定在了。和我猜测的一样,燃墟
终于还是请了保罗一起出手。
面对这个场景,汞先生毫不犹豫了念出了零级的名字。
「扎尔卢什卡,亚戎,五百川,阿努比斯,出阵!杀了施法者!」
两秒钟后,我看到四道夺目的能量风暴从自由军的战阵中爆发了出来,然后
冲向了苦苦所在的方向。
就在这个时候,汞先生也叫了我的名字。
「贪狼,零级接战的时候,就是出奇兵的时候。」
我抬头看向他,然后点了点头。
我拿出了通讯器,将手指按到了通讯的按钮上。
此时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那四道能量光柱吸引了过去,那即将到来的
战斗是所有人都未曾体验过的也未曾目睹过的历史。
当另外两股刺眼的能量风暴烧灼了所有人瞳孔的时候,我打开了通讯器。
「安提斯泰,全军突击,全力攻击反抗军左翼!至死方休!」
通讯器的那一边响起了安提斯泰冷酷的回应:「明白。」
当我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用余光看到汞先生紧扣在座位扶手上的手指微微
放松了下来。
这个时候,那边的战斗已经要拉开帷幕了。
指挥飞艇正中央的显示屏镜头对准了那个方向,不断拉进这焦距,直到所有
人的身影都显示了出来。
燃墟和保罗一左一右浮在苦苦的斜前方,由于法阵发动的缘故,那个地方被
其他战士留出了数百米为直径的空间。而那片地面已经被画上了十数个法阵,插
上了密密麻麻的咒棒。
燃墟被自己无比强大的能量浮到了空中,手中的巨剑被他横在身侧,燃烧着
汹涌的能量。
传说中的遮蔽王冠此时此刻就架在保罗的左臂之上,炮口压缩着一股无人胆
敢尝试其威力的能量。
他们两个人的面前,则是属于自由军的四个零级战士。
汞先生没有让AZZA出战,也没有下达任何暗中偷袭的指令,我不知道这
是为什么。据我所知,AZZA已经是除却扎尔卢什卡之外,对这场战斗最为执
着的零级了。以汞先生的用人之能,应该对AZZA有着很大程度的信赖才对
……
「要单独对战么?三对四……苦苦还是个法师……这怎么打?」我听到旁边
的戈兰多尼咂舌道。
这也是我心里所纠结的问题,按我的想法来说,燃墟应该让大批部队蜂拥而
上进行压制才对。像他这样放弃人数优势,放大零级个人战斗能力的做法简直是
愚蠢。
「阳炎结界、能量天井……」在这个时候,卡门突然开口道,「我只能认出
这两个。」
「犽光雷盾、石蛇、残响之湖、蚀风漩涡……还有三个我也不认识。」初邪
紧跟着说道,「光是最高级的法阵就有九个……外加七个小型的辅助法阵,扎尔
卢什卡他们是占不到便宜的。让法师提前准备好法式,他们如果强攻可就要吃不
了兜着走。可是苦苦的魔力怎么可能有这么多!!」
「我想……可能叹息圣戒在她那里……」卡门沉声说。
「什么!?不可能的!我当初可是找了很久!连食影者的情报都说,叹息圣
戒已经被毁了!」初邪皱着眉头叫起来。
「那么,你有其他的解释么?」卡门看着她,一字一顿的问。
初邪咬了咬牙,脸色变得发青,扭头重新看向前面的屏幕。
「像她那样插咒棒,只要用能量弹打掉不就可以破坏法阵的么?」戈兰多尼
问卡门。
这也是我心里的疑问,毕竟以我粗浅的法术常识来看,咒棒本身如果被破坏
的话法阵是根本无法缔结的。
「那是对普通咒棒而言。苦苦用的是流泄咒棒,只要插入阵纹之中,咒棒的
魔力效果就会直接融入法阵。缺点是,流泄咒棒只要用过一次就会废掉。这样一
个咒棒,我得花上一个星期才能做出来。」卡门沉声说道。
像是要对质一样,大家不约而同的看向初邪。
初邪点了点头:「我的话,魔力等级高一些,但起码也要用五天。」
就算是一个高级法阵也至少要耗费六到十枚咒棒。苦苦绘制了这么多顶级法
阵,满满一地的咒棒铺下去,可以说付出的代价着实不小。
燃墟他们有法阵掩护,自由军除了扎尔卢什卡之外的三个零级应该都不会拼
命。一方想要遏制住法师的杀伤力,一方则要消除对方零级数量上的优势,也正
是因为这样,战局才会变成这样一出小规模的团队战。
或许也是在忌惮苦苦早已经准备好的法阵,自由军的四个人并没有轻举妄动。
为首的扎尔卢什卡擎着他的一对长剑,正死死的看着燃墟。
燃墟也没有说话,他漂浮在那里,就好像对方并不存在一样。
周围的自由军和反抗军战士们已经杀作了一团,能量爆炸的声音和飞射的能
量攻击不时地溅射向了他们所在的方向。那些看似凶猛的能量,在撞上六名战士
身上护罩之后立刻就变成了微风一般的粒子流。
扎尔卢什卡突然将剑一挥,他和身边的其他三个零级开始向天空直冲,在升
到了将近百米的高度之时,四个人扭过身,聚集起能量刃,暴雨一般向着苦苦所
在的位置就砸了下来。
燃墟仍然没有动,动的是赌徒保罗。
保罗缓缓向空中举起了遮蔽王冠,下一秒钟,足足比那些能量刃多十倍以上
的能量弹就射了出去。
那招【遮蔽之抚】我曾经体验过,完全不讲道理的能量聚集速度和强度,甚
至会让人忍不住怀疑这个世界的基本能量规则。
如果说扎尔卢什卡他们的能量刃是暴雨,那么保罗的遮蔽之抚就是一道逆流
而上的瀑布。
他的能量弹远没有零级战士的能量刃强大,但是一枚不够可以两枚,两枚不
够可以四枚。那道由能量弹组成的逆流瀑布呼吸之间就将能量刃席卷的一干二净。
能量弹和能量刃接触之后爆发出了夺目的闪光,扎尔卢什卡和阿努比斯两个
人借着能量爆炸的光芒直扑燃墟所在的位置。而亚戎和五百川则向另外一侧急窜,
似乎想要迂回接近苦苦所站的位置。
苦苦在对方队形初露端倪的瞬间发动了一个法阵,保罗和燃墟的身上立刻裹
上了一层淡蓝色的魔力护罩。两个超级战士毫无惧色的迎向了两个和自己实力相
当的对手,挥动了手里的武器。
燃墟的巨剑以不可阻挡的气势砸向了冲在最前面的扎尔卢什卡,扎尔卢什卡
手中的双剑则稳稳的挡在了那只硕大武器的行进路线之上。
巨剑裹挟着洪水一样的滚滚而来的能量,以只有零级战士才能够驾驭的疯狂
冲击力撞在了双剑上面,而那对双剑的主人却连一寸都没有退后。
扎尔卢什卡身上疯狂膨胀的能量和燃墟结结实实的撞在了一起,瞬间被挤压
的能量像炸裂的乌云,爆发出了足以震碎耳膜般的巨响,他们脚下的地面如同融
化一般被强大的能量烧成了血红色的大坑。
一道金色的闪光从斜后方冲向燃墟,全身金甲的阿努比斯挥起鹰头杖,对着
燃墟的左肋狠狠地了下去。
燃墟身上的淡蓝色护罩突然起了反应,那股魔力瞬息之间流向了阿努比斯所
攻击的位置,凝聚成了一个浓浓的蓝色斑块。那块只有拳头大的斑块化作了一道
闪电,毒蛇一样正中阿努比斯手中的武器。
阿努比斯身上厚重的能量护罩轻松抵消了闪电的冲击力,却无法消除闪电带
来的麻痹感。不知道是因为手失去了控制还是被冲击力影响到了,他的攻击动作
偏离了预定的方向,没能击中燃墟的身体。
阿努比斯一击不中,燃墟借助这个机会积蓄能量,成功的将自己和扎尔卢什
卡震开,然后竖起武器挡住了阿努比斯的第二次攻击。
那道魔力护盾简直太恐怖了,不仅能够自发的对对方攻击进行反应,其反击
力度竟然还能够影响零级战士的动作,这完全超乎我们这些战士的想象。如果我
没猜错,这应该就是初邪刚才所说的「犽光雷盾」了。
但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法术生效的时间应该非常短,而且也不能够在法阵之
外生效。燃墟现在可以凭借这个法阵极大的减少一对多之时的能量消耗,可只要
这个法阵一旦失效,扎尔卢什卡他们就可以采用能量对耗的方法把燃墟逼上绝路。
而另一边,亚戎和五百川则以高速贴地飞行的方式绕着苦苦的位置一边迂回
一边接近。保罗就站在苦苦身边,不断发射着能量弹,干扰着他们两个的行进路
线。
如果说我们在不凝聚能量的情况下所发射的能量弹好比一记重拳,那【遮蔽
王冠】的单发能量弹简直就和炮弹一般,单单是擦过能量罩就会引起不稳定的剧
烈震动。这些能量弹在地上炸出了几米宽的大坑,飞扬的泥沙不断从空中落下来。
当对方突入到距离苦苦只有十几米的地方之时,保罗终于动了。他冲向亚戎,
挥剑而击。亚戎的武器也是阔剑,两个人就这样简单明了的拼起了剑技。
五百川趁着这个机会直冲苦苦,而保罗则回身一剑向后躲过亚戎的反击,抬
起左手又是一串能量弹打了过去。
这组能量弹没有【遮蔽之抚】那么恐怖的密集度,攻击力也没有刚才的那么
强,但速度却快的吓人。五百川根本来不及反应,能量弹就像子弹似的已经射到
了胸口。
面对这种情况他不得不放弃攻击,交叉双手凝聚了防御能量。那一串能量弹
炸在他的护罩上面,发出密密麻麻的震响,将他震飞了足足十数米。
五百川没有受到任何实质性的伤害,但是却没法对苦苦再造成威胁。他爆出
能量开始加速,但是却依旧没能躲过保罗的第二轮能量弹援护攻击。
亚戎趁着保罗分神援护的时候开始猛攻,但是犽光雷盾却在这个时候遏制了
他的攻击。
两次的失败之后,五百川没有继续突击苦苦,而是直接抛开了这边的战斗,
冲向了燃墟所在的位置。久经百战的零级战士在这种时候总是可以清晰地认识到
战术改变的时机。
率先击杀法师似乎不太现实,然而保罗却无法摆脱亚戎的缠斗,所以他才改
变战术准备以压倒性的战力抢先重伤燃墟。
燃墟在五百川冲过来的时候立刻爆发能量在空中做了三两个连续的变相加速,
勉强甩脱了两个敌人的攻击。他在攻防转换的瞬间行云流水的做出这种令人眼花
缭乱的移动,仿佛世界上最熟练的舞者。
低级战士总是崇尚压倒性的能量风暴或者炫目的法术能力,而让我们这些顶
级战士最为心动的却是燃墟在千钧一发之际所做出的最基本的攻击、防御和移动。
因为越是简单的动作,想要提高效率和流畅度,都需要成千上万次的练习才行,
这其中的区别就只有站在金字塔顶点的一些战士才能够体味出来。
燃墟这样一窜,扎尔卢什卡和阿努比斯最先的反应就是拦在保罗他们所在的
方向上,以此想要将燃墟从他的同伴那里切割出去。于是,自由军的三个零级就
处在了同一个方向之上。
燃墟没有企图突破封锁线,而是向后急退。只是眨眼之间,他就脱离了犽光
雷盾的法术范围。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他离开法阵范围的时候,整个法阵也黯
淡了下去。
虽然有些诧异为什么他会主动脱离法阵援护的范围,但三个追击者还是冲了
过去。
扎尔卢什卡战意最浓,也冲的最快,当他追上燃墟一剑劈去的时候,又一个
法阵亮了起来。
所有人都做好了应对法术效果的准备,然而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燃墟没有再移动,他正面接下了扎尔卢什卡的攻击。在这当儿,另外两人立
刻就将燃墟包围在了中间。
燃墟大喝着将能量提升到了顶点,然后以真正的零级战士的姿态和三个人打
在了一起。
就像方先生所说的,普通的武器很难对零级战士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不知道
是不是因为身份的缘故,身为冒险者的五百川和部队领军扎尔卢什卡都是用剑的
战士,他们的剑砍在燃墟的能量罩上就只能消耗他的能量而已。
只有阿努比斯的杖击可以震伤燃墟,但是他也没有什么机会。因为燃墟那支
等身大剑已经像风暴一样舞动了起来。如此巨大的武器在空中画出了眼花缭乱的
金属闪光,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很多人大概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看见这种情
形。
大剑不断撞击在对手的防御能量上,一次又一次爆发出刺眼的光。而另外三
人的攻击也接连和燃墟的能量碰撞,发生剧烈的爆炸。
无论是攻击范围还是防御能力,那柄巨剑都占了绝对的优势。在燃墟零级能
量的驱动之下,他竟然一个人成功的和三个对手打了个有来有回。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自由军的三个零级并没有真正的消耗什么能量,而燃墟
却不一样了。哪怕按照最保守的估计来测算,他的能量消耗也应该是其他人的三
倍之多。
以这种情况下去,燃墟的能量很快就会见底。更重要的是,如果他不想让自
己的体力在能量耗尽之前先用完,就更是要耗费更多能量来驱动武器。
可是,无论那三人多少次将自己的武器挥向燃墟,他总是能够及时的把巨剑
回旋过去。那把仿佛硕大铁块一般的庞然巨物一次又一次呼啸着震开了任何一个
想要侵犯过来的敌人。
不约而同的,我们都想到了那个看上去没有什么实际效果的法阵。
我早就听说过。能量天井,那是为战士补充能量的辅助法阵。和其他能量补
充法阵不同的地方在于,能量天井是唯一一个可以识别并限定辅助目标的法阵。
它补充能量的速度是多少我并不清楚,但看这个样子,对方想要在几分钟之
内解决燃墟是决计不可能的了。
我看到扎尔卢什卡在对阿努比斯和五百川喊着什么,几乎是在下一秒,三个
人立刻放弃了燃墟,一起冲向了苦苦。
在能量天井的范围之内他们占不到燃墟的便宜,那就必须要将燃墟诱出法阵
范围才行。
如果燃墟不脱离法阵,那么苦苦和保罗决计无法抵御四个零级的联手攻击。
可那是在苦苦没有布置法阵的情况下。
当阳炎结界带着浓烈的血红色火焰突然从地面升起来的时候,我才真正意识
到这场战斗将不会有胜利的一方。阳炎结界形成了一个直径三十多米的膨胀火球,
将保罗、苦苦和亚戎罩在了里面。
当苦苦这种法师做好了万全准备的时候,哪怕是搬出来四个零级,自由军也
占不到任何上风。
最厉害的法师并不单单要会使用一个个威力巨大的法阵,而是要知道如何将
这些法阵安排到自己的战略之中,让对手不得不按照自己的计划进退维谷。
燃墟他们三人已经算好了一切。无论对方怎么安排战术,他们都有着可以应
对的策略。
阳炎结界不仅仅是一个结界类型的防御法术,更是具有杀伤性的禁锢法术,
那不是靠能量攻击就能打破的。而得到喘息机会的燃墟,此时此刻则毫无压力的
呆在能量天井之中,静静的恢复着消耗过的能量。
只有扎尔卢什卡一边聚集能量一边准备对结界进行攻击,五百川和阿努比斯
在看到血红色的火墙爆发在眼前的时候立刻做了反向的减速。这是一个很明显的
信号,以他们两个的能量强度来说,强行顶着火焰攻击冲破结界并不是办不到的
事情。他们没有这么,因为他们在这场战斗中有所保留。
就在这个时候,地平线的另一端,另一只军队出现了。
我的军队。
燃烧着能量光芒的第三军团汇成一条闪耀的河流,蜿蜒着向战场游了过来。
此时此刻,自由军和反抗军几乎已经纠缠在了一起。以零级的战场为中心,
十几万人正在焦灼的混战着。占有着人数优势的反抗军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
以半包围的姿态将自由军压制着向我们所处的位置节节后退。而我的军队则斜插
了过来,以近乎满能量的状态准备加入战场。
我扭头看了看女孩,初邪正紧张的眺望着第三军团即将接触的战场,呼吸急
促。
我又看了看其他人,我的其他同伴们则都在看着我。因为我在来自由军这边
之前对他们下达过一个命令,要求他们完全信任我,听从我指挥的命令。而在前
一晚,我将自己要做的事情已经告诉了他们。
「汞先生,」我侧身对高坐在不远处的自由军领袖开口,「我们走了。」
汞先生扭过头,用一个疑惑的眼神看向我,一时间没有明白我的意思。
然后我和所有同伴都爆出了自己能量。我们的能量将身周的钢铁、支架乃至
坐在指挥台前的指挥官们压成了一团面目全非的图画。
自由军的指挥飞艇总指挥室爆发出了一朵硕大的能量火焰,掀翻了整个指挥
室的天花板和墙壁。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带着能量护罩的我率先从浓烟和火
焰之中冲了出来。
然后是其他人,所有人紧紧地凝聚在一起,跟着我向着战场的另一端猛冲而
去。
卡门将初邪抱在怀里,初邪惊慌失措的叫喊着什么,被能量加速产生的风流
吹得睁不开眼睛。
「不要让她说话!」我大声对身后的卡门吼道。
卡门用一只手箍住初邪的双臂,另一只戴着金属护手的手捂住了初邪的嘴。
女孩挣扎着,呜咽着,但是失去力量的她完全无法挣脱卡门的控制。
我们在呼吸之间就冲入了自由军和反抗军的战场,铺天盖地的能量刃、能量
弹和能量爆炸将我们也吞没了进去。
第三军团从斜后方向着自由军所在的地方发起了冲击。军团构成了与宫族对
峙时的战阵形态,一边稳稳的前进,一边用密集而富有章法的能量刃开始收割自
由军战士的生命。
再普通的战士也可以用自己的能量护罩抵挡数道能量刃。但第三军团之所以
被称为唯一懂得新人类战争真谛的原因在于,队形的转换永远会让能量刃攻击力
和攻击频率超过对方提升能量的速度。
那些战士防御的能量罩在几秒钟之内就被五六发能量刃命中,然后就是能量
罩的崩溃,紧跟着就是一抹鲜血。
几乎是与此同时,一股新的强大能量风暴突然从反抗军后方升了起来。
看到了那抹能量风暴,还未被扎尔卢什卡击破的阳炎结界突然就被苦苦给取
消了。
赌徒保罗用剑猛地震开正在和他激战在一起的亚戎,抬起遮蔽王冠,释放了
遮蔽之抚。然而这次的遮蔽之抚和之前的完全不同,那些足以遮蔽阳光的能量弹,
每一枚都足以对零级战士造成无法忽视的伤害。
保罗在放完这一击之后踉跄了两步,半跪在了地上,似乎是能量消耗太过。
可是令人奇怪的是,他的攻击并没有命中亚戎。他甚至根本不是以亚戎为目
标而释放的。
能量弹雨全部落向了亚戎的身边。本来只能靠闪避来削减伤害的亚戎陡然发
现自己根本就不需要躲闪。倾尽保罗全力的攻击在尘埃落定的时候竟然显得如此
可笑。
然而生死一线的战场之上并没有那么多可笑的事,因为弹雨之中留下的唯一
一条路线上,燃墟的身影显现了出来。
他以零级的能量给自己做了加速,那是新人类中没有任何人可以超越的加速
度。在过人体格的支撑之下,燃墟展现出了这个世界最强大的纯战士的力量。承
受了这种几乎超越了人类承受极限的反冲力,或许只有燃墟才能够举起手中的剑。
燃墟成功的越过了没来记得拦截他的其他敌人,那速度已经超过了保罗的能
量弹。闪无可闪的亚戎只能强行提升能量,然后念了几个字。
一股绿色的波纹荡漾了起来,紧接着就是结晶一般的铠甲凝聚在了亚戎的身
上。在看到燃墟势不可挡的冲击之时,亚戎当机立断的召唤了自己的契约装甲。
他抬起手里的剑,结结实实的承受了燃墟的攻击。燃墟的巨剑砸在亚戎的武
器上,将他狠狠的向地面压下了三寸,但却没能在前进。
可是除了亚戎,其他所有战场之上的战士都看到了那道鲜红色的能量轨迹,
因为燃墟恰好挡住了亚戎的视线。
之前那道能量风暴的主人已经用手中的武器彰显了自己的身份。
破霜举着他那把声名显赫的重型长枪,早已从数千米外的地方开始加速,在
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是无人可挡的冲刺。鲜红色的利箭划过血流成河的战场,已
经对准了被燃墟一击之力遏制了行动的亚戎。
那支两米长的折叠战枪就完全是一只钢铁之锥,它在空中撕裂空气,发出了
刺耳的尖叫,被破霜能量烧的发红。
肉眼已经分辨不出破霜的面容了,他和他的武器已经融为一体变成了燃烧着
的流星。
燃墟像是做过无数次一样,撤回攻击,并且侧身。在零点零一秒之中,破霜
的战枪冲击就到了。
我终于明白,这三个人到底是如何在三十秒之内杀掉了影族的王城领主黑无。
冲天的能量爆炸,那光芒刺的我根本无法睁眼直视。
地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深坑,破霜斜擎着他的战枪,半跪在深坑正中。他全
身的铠甲和战枪都在徐徐冒着青烟,在刚才的冲击中,单单是铠甲和空气的摩擦
就产生了极高的热量。
他的面前,是亚戎的尸体,他的胸腹之间已经被能量炸成了一团烂肉。亚戎
已经是非常强了,如果换了我,在那种攻击之下肯定会被炸的粉身碎骨。很可惜,
他的契约装甲和零级的防御能量还是没办法救自己一命。
破霜喘息着,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然后用能量将自己浮了起来,回到了地
面上。燃墟和保罗也靠了过去,看着面前的敌人。
阿努比斯和五百川默默的和他们对视了一会儿,看了看彼此,又看了看后方
已经近乎溃败的军队,选择了撤退。
扎尔卢什卡咬着牙,几乎被怒火烧焦,但他最终也做了和其他两个人一样的
决定。破霜突然的参战是所有人都没料到的,而且谁都能够看出来,没有零级想
面对对面三个人几乎必杀的联手攻击。我只能说,亚戎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被
他们当做了示威的牺牲品。
可是他又一次错了,因为燃墟可以让任何一个人离开,唯独扎尔卢什卡作为
自由军的领军人物,是必须要死在这里的。
当地上的法阵再次亮起,三个佣兵界的超级战士向他一拥而上的时候,我知
道结果已经定了。今天,新人类将有两个零级一起陨落。
我和同伴们闪避着来自自由军和反抗军两方的攻击,穿过战场,一直飞到了
反抗军的后方,这才从空中降了下来。
我回头看去,自由军已经开始了溃逃。而第三军团和反抗军则汇合到了一起,
追击着残军败将。我知道,这场战争已经结束了。
身边涌来了几百名反抗军的战士,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没有对我们发动攻
击,只是像监视者一样站在不远处盯着我们。
卡门落地之后就松开了手,初邪挣扎出来,冲到了我面前。
「那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干什么!?」
女孩歇斯底里的对我吼叫着,嗓子都有些嘶哑。
我看着女孩,露出了一个冰冷的微笑。
「因为你太自私了。」我看着她说道,「第三军团的人,没有理由为了你愚
蠢的梦想送命,就这么简单。」
初邪眼中闪动着绝望,她心如死灰的向后退着,用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看着
我。
其实在我们突然暴起冲出自由军指挥部以后,女孩就应该猜到了我反叛的事
实。只是,当我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她就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
她的绝望并不是因为我指责她自私,而是因为她自以为最可以信任的人站到
了她的对立面。
是的,我欺骗了她,并且背叛了她。
虽然并不是因为我对她所说的原因。
我说过,这场战争中,我只需要信赖两个人就够了。一个是替我掌控第三军
团军权的安提斯泰,另一个则是燃墟。
没有人能够看穿我的底牌,因为除了燃墟,没有人猜到我做着一切到底是为
了什么。所以我赢了,燃墟也赢了。
燃墟身边到处都是汞先生安排下的眼线,可是他们唯一无法搞到的情报就是
燃墟和我以一个眼神所交流到的东西。他没有对我说他的计划,我也没有对他说
过我的,但是在我们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我们都去做了。
他将自己化身成了独裁者,带领着新人类前进。
我要做的则是将初邪从他的阴影中剥离出来。
我们会让所有新人类都知道,初邪为了平民们的权利拼上了性命,并且失败
了。
燃墟说过的话都得到了验证,新人类的前行必须由他这种独裁者来带领。那
其中的种种苦难都只不过是必经之路上的荆棘。
燃墟的独裁剥夺了所有人说话的机会,所以自由军没能向平民发出声音。倘
若当初新人类走的是初邪那条道路,当自由军出现的时候,新人类立刻就会分崩
离析。
因为所有人都想说话,都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是在这种地方,人类没资格拥有那种东西。奢望自己不应得到的东西,就
会踏上自我毁灭之路,这是历史无数次告诉我们的事实。
当迦施来到第三军团,说出了那个让第三军团以寡击众的荒谬命令的时候。
我就知道,燃墟的计划要开始了。
于是我配合着他,一步一步将初邪,将汞先生诱导到了我和燃墟想要他们所
在的地方。汞先生因为初邪的立场,取信了我参战的宣言,选择了和反抗军正面
决战。他没有想到的是,我会背叛初邪。
包括韦尔奇帮忙建立的教会通讯网络,也是为了让平民知道初邪所做的努力。
我利用了韦尔奇,利用了自己的朋友。但是为了初邪能够好好的见证新的世
界,我不会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后悔。
战争结束了,以最小的损失。第三军团的伤亡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自由军对
新人类分崩离析的影响也被化解。这应该是最好的结局了。
但是,我想自己将要失去一些东西了。
可能我再也无法找回的东西。
迦施带着人出现了,他们将锁链铐在了初邪的手上,然后带走了她。
我击碎了好不容易和初邪之间建立的羁绊。在她被带走的时候,初邪只对我
留下了一个憎恨而厌恶的眼神。
让我无法释怀的是,那种恰恰也就是我想要初邪拥有的眼神。
我就是希望她能够满怀憎恨和不甘,然后给燃墟机会,做好接下来的事情。
按照我所预料的,燃墟将会把初邪变成用以警示恐吓的道具,在移民队伍中
轮番示众,警告那些曾经盼望着推翻自己统治的人,这将是反抗者的下场。
所以初邪就必须要真正的以败犬之姿被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他们明白,
初邪和燃墟,并不是一丘之貉。
我不知道初邪会受到什么样的折磨和羞辱,我猜想燃墟会把分寸掌握的很好。
可是无法否认,从那以后,初邪和我将渐行渐远。
我唯一希望的是,终有一天初邪会明白我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什么,并且那一
天不会太晚。
*** *** *** ***
打扫战场,整编队伍,收纳降兵,这一切做的都很快。反抗军在两三天之内
就恢复了正轨,其伤亡数量堪堪过万。
自由军被彻底击溃,逃走的只有七千人左右。扎尔卢什卡阵亡,汞先生带着
残部不知所踪,甚至连五百川和阿努比斯都归降了反抗军。事实上大多数的自由
军战士并没有抱着必须要推翻燃墟的心思。就算有,在此战之后也不得认清一个
事实:反抗军是他们所无法动摇的存在。
AZZA下落不明,从决战开始之时就没有人看到他的身影。
而迁徙队伍那边,仍然在缓缓前行,就好像这场战争从未发生。
第三军团阵亡的战士只有两百多人。军团的战士们经历了一次命运的剧烈起
伏。先是被勒令独自面对强大敌人,抱着赴死之心备战,最后却又以一种超脱的
姿态赢下了战争和未来。在他们看来,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军团长创造的另外一个
奇迹而已。
我在军团中的威望已经膨胀到了无法想象的程度。尤其是他们听到我是为了
他们而背离了初邪之后,哪怕最冷静的战士都难以遏制对我的崇敬。
然而威望和崇敬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价值,我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以这个为目
的的。只不过这场戏,我还要继续演下去。
在休整了两日之后,我收到了来自燃墟的邀请,以反抗军首领的身份对我做
了平等的邀请。
这意味着燃墟已经完全承认了贪狼军团的独立地位。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情,
即使他不这样做我也不可能重归反抗军的麾下。因为我要以防万一,如果燃墟真
的会对初邪不利,我要保证自己有着可以将她救出来的能力。
燃墟主动承认我所拥有的力量,再一次证明了我和他之间早已深信不疑的默
契。
我带上了阿杰作为随从和我一起奔赴了处于迁徙队伍最前方的反抗军指挥中
心,那艘被燃墟作为宫殿的巨大飞艇。
我选择阿杰,是有意想把他培养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副手。这次出行没有什么
危险性,也就不需要高级的战斗力来和我为伴。相对于戈兰多尼他们几个战魂,
我还是更信任他一些。
阿杰虽然年纪不大,但是看起来越来越成熟了。那张年轻的脸上残留着几次
艰苦卓绝的战斗所留下的伤疤,已经成功掩盖了他的青涩。在方先生的指导和自
己的努力下,他的剑技和能量等级也有着非常可观的提高。
在和方先生求学的过程中,几个年轻人的品行得到了师父的承认。不知道方
先生是处于责任心还是起了爱才之意,他最终还是收下了四个年轻人做了徒弟。
在路上,我试探性的提高了自己能量飞行的等级,而阿杰勉强跟了上来。于
是我大概能够估出,他的能量等级大概是5级或者6级之间。
「师兄……」我听到阿杰在斜后方叫了我一声。
「怎么了?」我扭头看向他。
阿杰脸上带着一股不易察觉的焦虑:「你还好么?」
「怎么?要找我谈心?」我一边飞一边哼笑道。
「虽然知道一切都在你计划之中,但是你有没有想过,初邪小姐万一真的恨
上了你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别别扭扭的将心中的不安转化成了一个听起来十
分矫情的问题。
「那也是我自作自受。我做了这个决定,就有接受一切后果的觉悟。」我轻
声答道。
「就算有了觉悟……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后悔?」
我沉默了数秒,因为我脑海中闪过了三个人的身影。一个是韦尔奇,一个是
梅尔菲斯,还有一个是Fey。我也说不清楚这是为什么。
「我并不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我所知道的是,只要人不死,一切就都有希
望。只要能保证初邪活下来就足够了,我唯一会后悔的就是因为自己没有那么做
而为她送葬。」最后我给出了一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我只是觉得,初邪小姐是那种视自己的梦想远超性命的人。我们到现在还
能够记得,在末日刚刚到来的时候,她是怎么样带人救助难民的。或许她并不想
为了苟活而放弃梦想啊……」
「……你说得对。但是我仍然要自私一次,或许这一切都只是为了我自己吧。」
我在这段时间里已经无数次直面过自己的内心。虽然我可以以无数种方式对
初邪说,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然而我唯一不能欺骗的就是我自己,我只是
不想她死,不想让她成为战争的牺牲品,或者燃墟的陪葬者。
因为在我看来,这两种死法都和她的梦想无关。既然她看不清,那么我就要
替她选择。
阿杰叹了一口气:「她失忆以后,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帮她回复记忆,让她重
拾对你的信赖和恋慕。可是这一次,我们再也没办法帮你了。」
他这样说并不是在邀功,而是在表达无力的遗憾。
我放慢了飞行的速度,渐渐停了下来。阿杰也跟着我减了速。
我回过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们总是想要很多很多。但是那些不切实际
的愿望终究会被现实击个粉碎,到了那个时候,我们才能真正意识到自己的力量
有多么渺小。」
阿杰楞了楞:「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你们要学会丢弃自己想要担当的责任。且不用说我的事情,就连胡狼、艾
丽娜和胖子,也已经不是你应该背负的东西了。」
他们四个从小玩到大的同伴是真正过命的死党,他们相互可以为了其他任何
一个人拼尽自己的性命,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是我想让他明白,那种东西太过沉
重,已经远超一个人力所能及。
「那么你想让我怎么做?」
「你所能背负的就只有一个人的未来,那就是苏裳。」我缓声说道,「艾丽
娜和胖子,他们两个将会相互背负,而胡狼也要自己寻找自己的归宿。你要明白,
除了苏裳,其他人都将慢慢淡出你的生命。你会发现,自己无力替其他人承担任
何东西,人只能靠自己。」
或许我说的太过偏颇,但是这就是我眼中战士的世界,也是我和梅尔菲斯相
互影响之下所得出的价值观念。阿杰和我一样,都不是成长在黑暗世界的天才,
我们的能力有限,我们能够在乎的人也十分有限。
阿杰全身一颤:「我和苏裳的事……你知道了?」
「怎么了?不想我知道?」我微笑道。
「不……只是……我……她……」阿杰结结巴巴的,不知道想要说些什么。
最后,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
「你对苏裳来说,就像是用来崇拜的神一样。她看你的眼神……你体会过么?
我……一直都没办法说服自己……一直都很不安。我总觉得,只要你对她招一招
手,她就会义无反顾的投向你那边。我当然知道你不会有意那么做,但你无法否
认,你就是拥有对她恣意妄为的权力。或许某天在你陷入某种失落或愤懑的时候,
在失控之下,眨眼之间就会把她夺走。」
大概这些话在阿杰心里已经埋藏了很久,今天他能够对我说出来,我觉得很
高兴。
「那么,你打算怎么办?」我将问题扔给了他。
「我……我将无计可施。这也是我最害怕的地方。」
「杀了我就可以了。」我说。
阿杰抬头看向我,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容:「打不过你啊。」
他成熟多了,已经能够自如的应对某些令人尴尬而具有攻击力的问题了,而
不是靠努力剖白自己内心的情感来寻求理解和信赖。
因为信赖这种东西根本不是靠语言来建立的。我会跟他说这些,他会对我敞
开心扉,这都是因为我们早已经有了不可动摇的信任。我有着身为他领路人的责
任感,而他则带着一颗赤诚的感恩心,我们都很清楚彼此的心境。
「我无法改变苏裳,也没资格去改变她。」我说道,「这件事情你需要问的
人是苏裳,不是我。无论我说什么也只是一针安慰剂,只有她才会真正打消你的
动摇。」
「我怕自己说了,就会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我笑着摇了摇头:「也就只有在这个时候你才会像个小孩一样,一点战士的
样子都没有。不过我也没资格说你,可能男人在这种时候都一样吧。可是如果你
不问个明白,就会永远怀疑着她。那是你想要的未来么?」
阿杰没有回答我,但是我看到他的眼神里慢慢多出了一丝坚定。我知道我们
可以重新上路了。
当我们到达燃墟那座庞大飞艇的时候,我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当我从飞艇
的底舱准备进入的时候,他们也正好来到了入口附近准备进去。
毕露兹、阿莱格里亚和古斯塔夫,曾经旧反抗军的作战队长。旧反抗军早已
经被编制成了迦施麾下的第二军团,他们三个则已是身为师团长了。
我和毕露兹、古斯塔夫的关系还算不错,倒是和阿莱格里亚在很久之前起过
冲突。但是现在,曾经的交情和矛盾早就已经融化成了记忆中些许无足轻重的泥
泞。
他们看着我的眼神有些复杂。因为我背叛了他们曾经的领袖,但也同时避免
了相互之间刀剑相向的悲剧。所以,诅咒和谢意都无法表达他们现在对我的态度。
至于我,则根本没有心情去思考这些事情。他们对我的看法如何,实在是微
不足道。
我对他们微微点头致意,然后得到了一丝回应。我没有再理会他们,而是带
着阿杰越过了他们,大步走进了飞艇。
护卫战士带着我一直向最上层走去。很久之前,在初邪刚刚失忆的时候我们
就来过这个地方,还体验了一次顶级杀手的暗杀。如果不是有幽鬼的人在身边,
大概我已经死了。
所以现在的飞艇中戒备森严,每一个拐角每一条走廊都驻扎着一个全副武装
的卫兵。当我来到最顶层的时候,在房间门口甚至看到了整整十个5级以上的高
级战士。
站在门口的两个替我打开了门。我原以为那会是一个会议室,但走进去以后
并没有看到预想之中的桌椅摆设。
这是一个非常宽敞的房间,四五百平米的样子。几张巨大的长条桌摆在房间
的两侧,上面放满了琳琅满目的各色食物和酒水,就好像是一场和平日子里普通
的派对。
房间里有不少人。我看到了曾经三大公会的领袖,迦施、汉克这种原来思灭
者公会的核心成员,以及反抗军内部的各色高级行政管理人员。旧反抗军的师团
长既然也来了,那说明这应该是一场庆功会。
屋子里面的人都很随性的交谈、走动。如果是外面的世界,我可以在任何地
方看到这种场面。让我感慨的是,没想到能够看到佣兵界的三个超级战士在同一
个地方寻欢作乐。
苦苦陪着保罗坐在一张环形的沙发里面,手里优雅的绰着一支小叉子,上面
叉着一枚橄榄,另一只手则举着一杯马提尼。保罗面前的盘子里有一些被切成小
块的草莓,但他并没有吃,而是在和旁边的破霜争论着什么。破霜则带着揶揄的
微笑,一直在摇头。
原来思灭者公会的作战队长汉克站在床边,和Dreams的作战队长卡拉
诺顿在交谈着。迦施则坐在另外一个沙发上和艾拉齐娜说话。
我还看到了TWP的核心成员金伯利,那是保罗的左右手。他梳着一头整齐
的金发,在脑后扎着辫子,一个人在喝酒。他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因为大家都知
道这家伙曾经做过什么事情。
他在外面世界是多次在新闻上轰动一时的大人物,是曾经虐杀过几十个无辜
女性的变态杀人狂。不仅如此,他还挖掉过好几个女性幸存者的眼睛,大概那些
无辜的受害者永远也无法从噩梦中醒来。虽然没人能拿出证据他就是新闻上的家
伙,但所有人都对这件事情心知肚明。
没人知道为什么保罗会招揽这样一个恐怖的家伙在自己的麾下。但苦苦告诉
过我,保罗曾经也是一个犯罪分子,所以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我来说并不那么难以
想象。
就在我打量着屋里这些形形色色的家伙的时候,燃墟向我走了过来。
他的手里拿着一瓶威士忌,另一只手的指头捻着两个杯子。
他慢慢的走到我面前,眼睛一直盯着我我,没有说话。他将一只杯子递到了
我手里,然后给我和他自己倒上了酒。
我看着面无表情的燃墟,沉默着。他把手里的酒杯轻轻抬起来,对我示意。
我也抬起手,我和他的酒杯碰在一起,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这是心照不宣的庆贺,庆贺着只有我们两个才懂得的成功。我们两个曾经站
在对立面的男人,在无言的默契下布下了任何人都无从反抗的弥天大网,最终击
败了可怕的敌人,并赢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只是我无法笑出来,因为这种成功
所带来的结果,我无论如何也喜爱不起来。
「今天没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了,玩的开心点。这里的事情完了,你可以去
看看她。她的审判会在明天一早。」燃墟沉声说道,「剩下的你只要看着就好,
不要对她说不该说的话。」
我点了点头,暂时将沉重的心态放在一边。我将目光指向了长条桌上的丰盛
食物,忍不住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真是奢侈,你不这么觉得么?」
燃墟轻描淡写:「天天都这么吃的话,你就不会这么觉得了。」
我抿了一口手里的酒,很醇正,是经过精心调制过的。
「美味可口的原生食物,新鲜的蔬果,耗费无数培育介面才能制造的调味料,
糕点,乃至这杯酒……任何一点都足以让下面的平民欲火中烧。但是对我们来说,
却不过是一顿饭而已。燃墟,我是为了她才站在你这边的,但是你的统治,我还
是无法赞同。」
见识过了平民们那腐臭的、难以称为生活的生活,再看着那些精心烹制的食
物,很容易让人生出负罪感。
「我以为你足够聪明。」燃墟冷冷的说。
「我一直以来都没当过聪明人。但只要是人类,就一定会有同理心。你可以
亲自去看看下面的苦难,哪怕你只要多做一点点事情也好,起码平民们会更有尊
严一点。」
燃墟冷笑:「你是说,让我施舍尊严给他们?尊严是能通过施舍来的么?」
「不,但至少不要亲手去剥夺。」
「我给了他们活下去的机会,他们就应该懂得感恩。至于尊严,除了自己,
谁能剥夺?」
我摇了摇头:「虽然我看不透你,但至少奥索维说过,你的粗鲁只不过是在
演戏。我相信他说的话。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以后你会知道的……不过我希望你永远不会知道。」燃墟看了我身后的阿
杰一眼,然后转身走开了。
看来现在并不是一个令人满意的交谈时间。我微微叹了一口气,将杯中的酒
一饮而光。
我让阿杰自己随意行动,自己则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了过去。
那一桌子食物对任何人来说都有着非常强烈的诱惑力。哪怕是Dreams
和TWP那种有着自己培育飞艇的势力,也很少能吃到这么奢侈的东西。所以阿
杰快步走向餐台的时候我心里并没有嘲笑他。
如果不是心里面压着初邪的影子,我想自己也会那么做。这场派对会持续很
久,我只能耐心的等待着它的结束,然后去见我想见的那个人。
一个身影从余光掠过,我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向那边望去。
那是个女人,身材挺胖的。微卷的咖啡色头发在脑后打着卷,显得有些杂乱。
她刚从餐台拿了吃的,一个人找了张桌子坐了下去。我在几秒钟之后想起了那个
女人的身份,然后走向了她。
那女人正抱着盘子大快朵颐,当我走到她面前的时候也只是抬头用不友好的
眼神瞥了我一眼。
「你好,我是贪狼。」我坐在她旁边的座位上打了招呼。
「知道。」女人很不客气的说。
她看起来三十多岁,脸圆圆的。那张慈眉善目的脸如果不故意板起来的话,
会让人很有安全感和亲切感。
「能问问你的名字么?」我礼貌而轻声的询问。
女人哼了一声:「我是Dreams的人,你的对头,别在这儿找不痛快。」
「我只是想对你说声谢谢。」我说道。
「少来这套。你是不是有病?」女人放下了手里的餐具,直起身来,皱着眉
毛瞪着我。
这个时候,卡拉诺顿走了过来,将手放在女人厚实的肩膀上,显得很关心。
他的眼睛在我身上扫来扫去,充满了警惕。
「安娜苏西亚?有什么事?」他问。
安娜苏西亚没答话,只是冲着我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另一个人也走来过来:「怎么了?」
我扭头看去,发现竟然是破霜带着艾拉齐娜。他竟然丢下了保罗他们,也跑
到了这边。破霜眯着眼睛看我,那眼神也完全称不上是友好。
我有些惊讶。虽然我知道自己对Dreams的人来说是个眼中钉,但也不
至于在这种地方这么兴师动众来找我对峙。要知道,我一开始都不知道这女人是
Dreams的人,更不是来找麻烦的。
但是看破霜的意思,他对这个女人的保护欲简直爆表。我只不过和她说了几
句话而已,甚至都没露出敌意。
到时安娜苏西亚大大咧咧的对破霜和卡拉诺顿摆了摆手:「没事,玩你们的
去。他不敢怎么样。」
我更吃惊了,因为她那动作和神态就好像是在赶小孩子一样。我开始好奇,
这个女人在Dreams里面到底是什么地位。
破霜瞪了我一眼,带着其他人走了。那个意思好像在说「如果找麻烦的话我
可饶不了你」。
「你刚才说干什么?谢谢我?说清楚点儿。」安娜苏西亚推开面前的盘子,
沉声问我。
「你参加过那场战斗吧?六千人突袭影族领主的战斗。」我问。
安娜苏西亚点了点头:「参加了。那又怎么样?」
我的身份对这些Dreams成员来说实在是太敏感了,也难怪安娜苏西亚
会对我冷眼相待。不过我本来也没有什么阴谋,只不过没料到她会是Dream
s的人而已。
「那场战斗在最后撤退的时候,你帮我拦下了致命的攻击,救了我最重要的
人。所以,我一直都想对你道谢。」
那个时候,背负着初邪的我已经战的筋疲力尽。是她解决了面对我们发动重
逢的魔兽,又和我一起带着初邪冲回了基地。当时的情况很严峻,就算是初邪用
了那个导致她失忆的法术,也险些失血过多而死掉。
「有这事儿?我忘了,当时那么乱……」
看着我一脸诚恳,安娜苏西亚的语气也软了下来。可能是因为之前态度有些
过分,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没有你的话,初邪早就死了。这个人情我会记在心里的,谢谢。」我又说。
安娜苏西亚沉默了几秒,语气突然又变的刺耳起来:「如果当初知道是你的
话,我可不会救!黑西斯那小子就是你杀得,没错吧!」
再次听到那个名字,让我的呼吸慢了一拍。不过我也知道,Dreams和
我之间最大的矛盾也就是在此。
「没错……他是你什么人?」
「非得要是我什么人么?!他是和我一个公会的,自然是我朋友!」
本想和她好好解释一下我和黑西斯之间的仇怨,但终归还是没办法开口。因
为在她面前继续说死者的坏话实在是很愚蠢的选择。
「我只能说,他死在和我的决斗里。而且当时我是一个人,他带了很多手下。
所以,那场战斗很公平。」
我们两个都身为有尊严的战士,所以这句话远远比讲道理要有效得多。
安娜苏西亚嘟囔了一句,然后挥了挥手:「行了。只要你以后不找我们的麻
烦,我就当不认识你。走吧,别打扰我吃东西。」
我站起来对她微微鞠了一躬:「我以后不会针对你们公会的人。以后有什么
需要帮忙的话,希望你可以来找我。」
安娜苏西亚没再理我。
曾经的我对Dreams简直是恨之入骨,但现实也告诉我,这个公会的人
也并非都是坏人。或许我的成见比他们要深的多吧,被过去的泥潭所束缚住的人
是我而不是他们。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身为一个渺小的独立战士,面对他们那种
庞然大物,很难控制自己的仇恨。
现在我强大了,我所拥有的势力也远远超过一个公会,然后才发现自己原来
也可以这么大度的看待曾经遭受过的压迫和苦难。
更重要的是,安娜苏西亚的存在真真正正让我克服了心理上的针对情绪。知
恩图报是我最起码的原则,所以我才能够说出和Dreams之间算是和解的话。
我一边想着各种各样的事情来麻痹自己的心情,一边向另一边走开,一直走
到了迦施旁边。
迦施抬起杯子对我打了个招呼,我叹着气对他笑了一下。
「刚才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只是和那女的搭了句话,结果Dreams的人就全都围了
上来。也不知道那女人在Dreams里是什么地位。」
迦施点了点头:「安娜苏西亚是和最初的那一批人一起建立他们公会的会员。
她没什么权利欲,也没担任任何职位,却是最受爱戴的那个。面冷心热,但比破
霜还要受尊敬。我听说在Dreams里,她被破霜那些最高层的成员开玩笑叫
做' 老妈'.」
我听到这个称号之后哑然失笑。
「所以,我劝你最好别找她麻烦。不然破霜一定会揍你。」
「放心吧,她之前帮过我,我想表示感谢而已。」
「那就好。」
迦施没有在和我说话,我也扭头静静的看着破霜所在的那一边。之前零级混
战的情形仍然在我的脑海中盘旋,那种极端强度的能量对抗和燃墟他们的配合让
人无法忘却。身为一个战士,我对那种战斗充满了向往。
我渴望着能有这样一场战斗,面对和无比强大的敌人,全身心的计划和投入。
靠着自己的武器和力量,靠着对同伴的信任和默契。就算是在那场战斗中死掉也
罢,那也将是战士生涯的完美结局。
我不知道燃墟是靠什么办法让破霜出手的,但是破霜确实这么做了,这也就
意味着佣兵界的三大集团正式的交好。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目睹破霜的攻击,和想
象中一样,只要能够命中,哪怕是零级的战士也无可幸免。
爱丝弥蕾说过,她和破霜是人类中最强大的战士。虽然我并不能完全认同她
的想法,但是我见过那一幕之后就很难真正否定她了。
*** *** *** ***
在派对结束的时候,燃墟派一个人带着我,去了我想要去的那个房间。
一个普通的起居室,但是里面所有的家具都被搬得干干净净。房间中间是一
根支柱,初邪手上拷着的铁链就拴在上面。
初邪靠着柱子坐在那里,她的长裙铺在光滑的地板,像绽放的黑色睡莲。
她知道我走了进来,但是并没有看我。
我靠近她,站在距离她很近的地方,看着女孩。她脸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什
么血色。她手边有半杯水,据看守说,那是她已经几天以来唯一入过口的东西。
很心痛,因为那是我誓言守卫的女人。但现在的一切也正是为了守卫她而做
的事情。所以无论她怎么样误解我也好,我都不在乎。
为了不让计划暴露,所以我不可能对她多说什么。但当我以为她就会这样一
直沉默下去的时候,初邪却开口叫了我的名字。
「贪狼。」
「我在。」我连忙应道女孩空洞的眼睛望着不远处洁白的墙壁,轻轻的声音
从她的嘴唇间流淌了出来。
「我想了几天,大概猜到了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听到这句话,我心里猛地一跳:「是么?为什么?」
「你是怕我死掉,因为我们不可能赢燃墟。你选了最安全的那条路,为了让
我活着。又或者,是燃墟和你说好,一切都是为了不让我背负和独裁者同一阵线
的恶名。所以你让我在教会的通讯网络里发了那个声明……」
虽然她的猜测有些疏漏,但基本上也算八九不离十。内心翻涌着一股莫名的
喜悦,因为如果她猜到的话,就说明她知道,我并没有背叛她。原本以为要经历
很多事情才能重新赢回她的信赖,现在看起来那已经是轻而易举的了。
初邪真的很聪明。
我点点头:「既然你猜到了……是的,我和……」
初邪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怒吼出声。
「你有什么资格给我的命运做决定!?你有什么权利剥夺我的梦想!?因为
你喜欢我,因为我喜欢你,所以你就觉得可以替我决定我的路么!?」
嗡嗡作响的声音回荡在空空如也的大厅之内,我目瞪口呆,无言以对。
「如果你是为了我的利益着想,那可以和我商量!!可是你从一开始就欺骗
了我,诱导着我说出你想听的话,然后像神一样摆布着我的命运。最后在我踏入
你的计划之后,心满意足的抱着' 我保护了自己女人' 的欣慰与自豪,或许还有
一种悲壮的自我牺牲情绪吧?对不对!?」
我沉默着,心脏不断地下沉。
「我曾经觉得,自己大概真的遇到了可以和我一起守护梦想的伙伴、知己和
伴侣。可是到头来,你却是一个偏执的控制狂!!」
「我不是……」
「我可没有冤枉你!!为了我好,所以才为我做这件事情……你不就是这样
想的么!?可是你真的是为了我么!?你只是为了不失去我而已!!那么我算是
什么?!你笼子里的宠物么!?你有没有把我当做独立人格的人!?我的理想和
梦,对你来说只是小孩子的把戏,并不知道我为之付出生命,对不对!?你,燃
墟,还有所罗门……你们都他妈一样!!」
「初邪,你不明白……」我想要做出一点点苍白的解释。
初邪抬手打断了我的话,她深出了一口气,口吻变得越来越冰冷。
「我说错了么?我原来以为你将会是值得我一辈子珍惜的人,可是现在看来,
你也不过是完全不懂的尊重自己女人意见的混蛋而已。你问问自己,你和燃墟有
什么区别?」
初邪的怒火似乎释放完了,她重新坐回到了地上。
「贪狼,我们之间结束了。」她将目光再次对准了那面苍白的墙壁,静静的
说。
我觉得全身的血肉仿佛都在剥离。
墙上的挂钟钟摆咯咯作响,发出了近乎永恒的滴答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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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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